Ruifu 瑞府:遥望长安一声叹
自从1926 年以后,在这里喝酒的人就低调了许多。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此之前曾在这个宅子里饮过酒的人,早已经消失在时代的洪流之中。当然,消失是必然的,只是他们所期望的自己手持佳酿的身影并没有镌刻在大理石的墙壁上,恰恰相反,历史以另一种灰色的方式记录下了他们的存在,正所谓世事难料。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每个第一次来瑞府想找找乐子的人都会认错地方,一头扎进旁边的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这很正常,研究历史也是找乐子的一种方式,只是历史上的乐子多带有苦味,就像茶,所以这年头大家更倾向于选择红酒,有点酸、有点甜,微醺后倒在沙发上去他的世态炎凉,第二天完全不知道昨夜发生了好事还是坏事,喝酒的人总是会为自己糟糕的记忆 力而自豪。
瑞府,东城区张自忠路3 号。在历史的文献上这是个值得一说再说的地方,清代的时候这里有三座府第:东边是和亲王弘昼府,中间是贝勒斐苏府,西边是和敬公主府。清末,两府内的建筑全被拆除,重新建造了三组砖木结构的楼群:中间的主楼为欧洲古典式灰砖楼,东、西、北各有一座楼房。 1912 年袁世凯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时,总统府和国务院设在这里; 1924年段祺瑞被北洋军阀推举为中华民国临时执政,这里改为执政府。后来北平沦陷期间这里又成为日军华北驻屯军司令部,这段不说也罢。扯这么远只是想告诉你,上面的诸位都踩在了时代的节点上,所以他们注定不能像你一样悠闲地享受人生。
先从建筑风格说起,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里就是一座废弃的仓库,所以瑞府的设计师要想把它变成一座辉煌的会所,只好顺着原来的建筑脉络走,将原对开木门设计成紫铜旋转门,转门一半露在外面,在古老的建筑里冲出了一个现代感很强的圆弧。弧型还出现在空间中所有的横梁上,正呼应了天圆地方。纵梁的上口隐藏着led灯,下口暗装的窗帘盒安装着一道可以分割白天和黑夜的落地窗帘。
走进大厅,吧凳也是特制的丝绒高脚椅子,每面靠背后面都印着段祺瑞的头像。一楼有一半区域摆放了低矮的沙发,还有两间很私密的包厢,二楼是独立的雪茄馆,屋外有个长条的露台,刚好看见院子里高高矮矮的屋顶,阳光房可以从里面看见远处的民居,视野很远。在拍照片的时候摄影师一直在抱怨:远处的房子要是开灯就好了。我们当然可以为了这个执拗的愿望去敲开人家斑驳古旧的大门,但任何形式的修饰在这里都显得有些矫情。
回到一层的时候,Henry 正坐在这里,这个四十五岁的男人是这里的老板。 他曾经是北京叱咤一时的88 号俱乐部的老板。到现在为止很多圈子里的人都把那个俱乐部当成了传说,几乎所有北京演艺圈的名流都光顾过这家店,著名国际导演昆汀·塔伦蒂诺也曾经混迹于此。按照Henry 的话说,那时候狗仔产业还不发达,否则酒吧会被来拍照的家伙挤爆掉。再后来如日中天的88 号的倒闭听上去像个玩笑,房东看到俱乐部挣钱,就告诉Henry说这里要被拆迁,在收回房子后自己开了个88,结果一赔到底。
所以Henry 开始想做点别的东西,做些更有趣的地方。他盘下了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并试图给那些他想象中的客人建造了一个圈子。圈子,这个词一直出现在我们的谈话中。怎么样才称得上是一个好的会所?华美的装修,最绚的大屏幕,还是恒温的雪茄箱?真正的会所终究还是一个小圈子的产物。这不是什么阶层论,而是事实。之所以高昂的价格是值得的,并不是这里马天尼喝上去比别的地方更美味,而是因为在享受到舒适服务的同时,那些和你同样聪明的脑袋在你身旁打转。从这个角度来说,会所应该是一个专为思维碰撞而存在的空间。一般会所发达的城市都已经进入消费之后的阶段,而中国的城市还是消费之前,人们还在关注着酒精、雪茄房和电子乐,城市发展之间的差距等同于从身体到思维的距离,说短也短,说长也长。
墙上挂着一幅幅画,这是出自某个艺术家的手笔,今后还会有一些来自德国的艺术家把自己的作品挂在上面。艺术品,是Henry 想出的新玩法,他最近的计划是把艺术家王庆松的作品挂满整个墙壁,满是艳俗的女人和在空中飞翔的胖娃娃,然后好多人在下面跳舞。来瑞府的都是相互认识的熟客,他们年纪不轻,但是时髦的要命。这些人很追随Henry 的想法,以及那些古怪的派对。但是Henry 始终总觉得不大满意,也许他对这个时代的要求有点高,理想的人总是这样。也可能是这个地点的缘故,在这里的人总是在担心某种遥远的东西。
我们离开忧郁的Henry 后,瑞府的灯亮了起来。诚然,88 号俱乐部的倒掉、和亲王弘昼的旧梦以及段祺瑞的人生规划基本上只是一种悬挂在真空中的存在,就像农家吊在房梁上的咸鱼,味道浓郁,虽不具备任何实质性的历史意义,但是在一个清朗的夜晚里,至少可以用来下酒。
编辑& 文/ 高鹏 摄影/ 马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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